拆除乱搭乱建的施工队收工了,喧嚣的人声渐渐远去,两旁的青山绿水,更青更绿了,它们在“微笑”。
我没有离开,继续往山沟深处走,想看看最里面村尾的模样。
阳光很足,晒得路面发烫,鞋带起的灰尘仿佛都在燃烧。村尾房屋的尽头,站着一棵大树,它正在向村外“远眺”。村外一片片田地,那玉米的波浪正在远山的背景前翻滚。
我站在村口树下,立刻的凉风吹来了我童年的想象,于是我把自己站成一名“儿童团员”,插着腰,“盘问”来来往往的蜻蜓,盘问出回忆在池塘边寻找秋千。
村子里安静极了,又值正午,一个人影都没有。我们往回走,迎面走来一位老大娘,她没有用探寻的眼光看我们,而是像昨天刚见过一样,和蔼而多少有点拘束地微笑着,冲我们点了点头。
刚刚擦肩而过的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奇怪。我回过身,看这位穿着干净头戴草帽的老大娘,正在干净利索地将装垃圾的塑料袋庄重地放进垃圾池里。
看见我们在看她,老大娘对我们说,“工作呢吧?天儿热口渴了吧?到家里坐坐,喝口水”,边说边指着玉米地深处的一处院落。心中那种熟悉感牵引着我,跟着大娘,绕过田地,转过墙角,经过一条非常干净的沥青小路,来到了大娘家的柴门前。
门前就是一棵果树,果树的枝叶正在轻抚着门轴。进到小院里,左边是码放的一丝不苟的柴堆,右边是井然有序的菜地,黄瓜、豆角、茄子、尖椒、韭菜,因为整齐而在强烈的日照下依然仰头挺胸非常精神。屋门旁还有老大娘自己辟出的一块儿地一棵棵大白菜“咧着嘴望着”我们。进到屋里,大娘先是把草帽轻轻地摘下来,认真地挂在门后的钉子上,然后拿出掸子掸了掸身上的土。
“这地都是您自己打理的?”“是啊,家里还有几亩地,前几年我还能拾掇,我已经80多啦,这几年干不动了,不过院子里这几亩地还是弄得动的。”我边感叹着老大娘这么大岁数还这么硬朗,边环顾四周:大娘住的东屋里外两间,里屋一面炕,炕上被子叠的像军营里的床,床单一尘不染,箱柜很陈旧但是很干净。
看到屋里没有电视,我就问老大娘一个人住闷不闷,他说不闷,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儿,收拾屋子,打扫庭院,料理菜地。闲了就看看孙子们的照片。
老大娘有三个儿子,都在城里,老伴儿死得早,就她一个人在这儿住。她说话的时候,我仔细观察,她脸上只有腼腆和朴实,没有丝毫落寞埋怨的表情。
想起我见过的有的人家凌乱的情景,我便问老大娘:“您过得带劲儿吗?”“我也想孙子,但一干起活来就什么都忘了,看着满地的菜经过自己的手摆到桌子上,看到周末孙子们啃着我种的黄瓜,我就觉得心里得劲儿。现在日子这么好,我也不是贫困户。我喜欢劳动,把日子得过得像玉米拔节儿似的!”
走的时候,老大娘一直拉着我的手,让我们多坐一会儿,
我想她心底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儿孤单吧。于是,我拉着她的手站在院门口又聊了许久。
我突然知道我感到熟悉的是什么了,老大娘让我想起了我去世的姥姥,一位勤劳的90岁时还从早忙到晚的蒙古族老太太。
我走出了这所普通的院落,走在这个普通的午后阳光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句话一下子跳到我的脑海里,不过我觉得这次普通的邂逅给我的体悟不只这么简单。
走出很远,回过身,隔着浩瀚玉米叶一波一波的“海浪”,看到老大娘还站在那里,于是我和同行的人一起挥手,于是,她也在挥手,一直在挥,一直在挥……
那一刻,生命和时间突然静止;那一刻有一种超越眼泪的心情“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