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之边一片红——一粒枣和“第一大县”的故事
来源: | 作者:新华网
  一粒又一粒红枣沉沉缀满枝头,这是张亚平最欣喜的时节。
 
  这个威严、精干的67岁老人,曾带领塔克拉玛干沙区边的百姓种下这片“枣海”,让一座在沙漠夹缝中生存的边疆县城,为整个中国所知。
 
  自2000年开始,新疆若羌县这个“华夏面积第一大县”找到了突围沙漠包夹的办法,迈出了惊艳蜕变的第一步。20年后,因广袤的枣林,若羌县农牧民人均纯收入是20年前的十几倍。在若羌的带领下,环绕着中国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的南疆各县市也陆续发展起红枣产业。
 
  如今,每年秋季的卫星地图上,塔克拉玛干沙漠周围总会准时换上“红妆”。这抹明艳的亮色,富了百姓,也阻挡了沙漠的脚步。
 
  沙海染“红妆”
 
  处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库姆塔格沙漠之间的若羌县,曾面临“生死存亡”的反复考验。如今,它以23.57万亩成林红枣,开拓出一条干旱区县域发展之路。
 
  在若羌县吾塔木乡尤勒滚艾日克村,大片的枣林郁郁葱葱,滴灌铺设到每一棵枣树下,滋养着红色灰枣挂满枝头。
 
  枣林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别墅,装修精致、布置整洁。家家门口或是车库里,几乎都停放着私家车。村民宋礼记得,在枣价高涨的前几年,甚至还有农民开着小轿车去自家的枣园里种地。
 
  这片沙漠里的穷困土地,因为20年前一个发展红枣产业的决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县城宾馆、餐厅遍布街道,从周边地区前来打工的人们一波接着一波,疆内甚至内地的投资者也纷至沓来,红枣收购企业、加工企业、农民合作社遍布县域内。
 
  沙土地上,因红枣可以淘金了。
 
  县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8年,全县农牧民人均纯收入32089元,是2000年的15.5倍。其中,红枣产值占若羌县农业产值的78%,成为农牧民增收的主要来源。
 
  20年前,在两大沙漠夹缝间的若羌县,还被人悲情地预言即将成为“第二个楼兰”。这个中国行政面积最大的县,作为世界上最干旱的地区之一,因“生命之水”塔里木河的断流,自然环境急剧恶化。加之春季沙尘暴多发、倒春寒袭扰,致使传统农业经常遭受沉重打击,农牧民增收困难,一直是新疆最边远艰苦的五类地区。
 
  2000年4月,被人们称为“红枣书记”的张亚平来到了若羌县担任县委书记。他决定抓住西部大开发的重大机遇,改变这满眼的黄色与穷困。
 
  “若羌当时风沙灾害严重,生态建设有极端重要性。但如果只搞生态,温饱、致富就没办法解决。于是我们想到了林果业,刚好起到两方面均有收益的作用。”张亚平说。
 
  在几经考察、讨论、论证后,红枣被张亚平列入了候选名单。“这个树就和当地人民一样,坚韧不拔,在困苦中可以生存下来。”他说。红枣耐旱耐瘠薄、喜热坚韧,且萌芽晚、花期长,能够自然躲开每年4月到5月的沙尘大风。红枣易于管理、储藏和运输,对于偏远、交通不便的若羌来说也至关重要,而且当地又早有种植枣树的习惯,虽然面积不大、疏于照料,但是依旧开花结果、长势不衰。
 
  2001年春节,若羌红枣发展纲要发布,红枣科技服务中心成立——若羌县红枣产业从此起步。
 
  苦心换甜枣
 
  “之前没搞过林果业,这么大批地搞,我也非常担心,也有质疑的声音。但我就想生态好、人民富!”张亚平回忆。
 
  2001年4月,若羌出现倒春寒,气温降到零下2摄氏度,许多在清明前后开花的树都被冻伤,唯有枣树躲过了这次倒春寒。
 
  一场倒春寒的考验,更让张亚平坚定了信心。很快,从河南购买的106万株灰枣苗运抵了县城。
 
  枣树结果需要5年,在没有结果、没有收入之前,如何让百姓相信红枣的价值呢?
 
  “想种的先套种在自家地里,第一年影响的收入由县上和干部集资奖励。”张亚平说。
 
  即使考虑再周全,推广起来也是困难重重。农民想出了不少办法来抵抗这些看上去会让农田减产的幼苗——有人把幼苗放进沸水里煮了再种,有人放在院子里、房顶上晒枯了插到地里,有人种下之后又拔掉,甚至有农民一棵树也不让进自家的田地。
 
  于是,从县上到村里,干部们扑在田间地头,每人都是红枣种植技术讲解员,掰着指头给农民们算细账。
 
  一次,瓦石峡镇吾塔木村的村民牛振环堵住了张亚平,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用种粮的地种了红枣,农民吃什么?”
 
  “红枣不但能吃,还可以卖了换钱,盖房、娶媳妇。”张亚平回答。
 
  农民宋礼在干部的宣传带动下,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当年我从宁夏逃荒到若羌,好不容易用30年种好了20亩地,也不是说种枣就敢种的!”宋礼带着满心的疑虑,用村里唯一一部座机,给远在乌鲁木齐读大学的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坚定地告诉父亲:别人不种我们种!
 
  树苗刚一种下,邻里的酸话就传到了宋礼的耳朵里:“说我开商店没发财,跑车没发财,养羊没发财,还想种红枣发财?”
 
  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宋礼认真学起种树,每天悉心照料树苗,县工作队发的肥料一点也不浪费。“县上还从河南请来专家,一个村一个村地指点讲解,技术员十天来一次,后来大家都会种了。”他说。与大多数果农一样,他们终于在2005年熬出了头。那一年,他的7亩红枣卖出了3万元。
 
  “我把那3万元装到衣服兜里,整整装了一个月,在地里劳动休息的时候就掏出来看一下。真不敢相信,自打种地以来,我第一次手里拿到这么多钱!”宋礼说这句话时,眼睛里的光芒似乎还有当年的喜悦。
 
  在县里的支持下,牛振环也在这一年种上了红枣。“看着别人致富了,农民一下子眼睛就睁开了。”张亚平说。
 
  在第一批枣农的带动下,红枣成了“香饽饽”,人们带着惊奇与羡慕纷纷开始购买枣苗,那一年县城举办的红枣节将这种热情推向高潮。
 
  28年没回老家的宋礼,2011年带着妻子儿女坐飞机回老家探亲。“种地一年能种出来几十万?你种的那是什么地?”——这是老家亲戚最好奇的话题,甚至有人因为好奇,专门来到新疆,眼见为实后才彻底相信。
 
  条件好起来的宋礼开始向有困难或需要帮助的乡亲们伸出援手。2003年7月,村民艾拜尔孜·肉孜因家中火灾而不幸失明,宋礼当即送去了3500元钱,此后又长期帮助艾拜尔孜家修剪、管理枣树。宋礼还组织村里几家种植大户建立了红枣种植管理服务队,逐门逐户传授种植技术,几年下来,累计为维吾尔族枣农开展红枣嫁接工作500多次。
 
  “一个人富不叫富。”宋礼说。
 
  跟宋礼一样,同村的卡斯木·库尔班也曾是贫困户,而今已是红枣致富带头人,用心打理着25亩红枣林。“种枣的技术还是宋礼教的。现在红枣价格按品质论价,得更加科学管理,马虎不得。”他说。
 
  转型谋生机
 
  若羌发展红枣尝到甜头后,南疆其他地区积极借鉴若羌经验,红枣种植成为南疆贫困农牧民摆脱贫困的支柱产业。
 
  但在2015年的秋天,转折突如其来。
 
  “枣价一下子跌了。”宋礼回忆。到2016年,最高价曾是200元一公斤的枣价跌至28元一公斤。
 
  供大于求是价格下跌的根本原因——塔里木盆地周边县市的红枣,挤压了若羌红枣的市场份额。
 
  发展红枣产业,必须转型升级!
 
  2017年若羌开始调整种植模式,加大树距以提高红枣质量,降低病虫害发生率,并在拓宽的林带间进行机械化操作,降低人工成本,同时提倡有机红枣种植模式。产业结构也开始调整,将全县红枣种植面积稳定在24万亩以内,其他地区则大力发展农区畜牧业、设施农业等。
 
  “刚开始很多人都不理解,种了十几年的枣树哪里舍得为了疏密砍伐。像是又回到了最初种红枣的时候,我们一遍遍下乡,用示范园区的成果带动,磨破嘴皮子、踏破脚底子,也要为红枣质量打下基础。”若羌县红枣科技服务中心主任胡文军说。
 
  35岁的华为公司前员工韩玉鹏在枣价最高的时候加入了若羌的红枣产业。从最初开淘宝店卖红枣,到建立自己的小型加工厂,再到阿里巴巴B2B,在全国各地招经销商。韩玉鹏在波折中,将身居沙漠边沿的若羌红枣,通过网络销往各地。
 
  2016年受到枣价下跌的影响,韩玉鹏的公司进入艰难时期。“公司制定了一整套标准,选择肉质紧实、甜度好、色泽好的红枣进行收购,2017年后销售价格基本上没有下跌,去年销量还出现了井喷式增长,更大规模的企业也开始与我合作。”
 
  经历过风浪的枣农们,都在积极找寻新的生财之路。
 
  与宋礼同村的80后陈晓明2015年被县上选中,参加了电商协会培训。
 
  “我都没在淘宝上买过东西,觉得那能卖出去几个枣呢?”几经打听后,陈晓明决定一试,拍照、写软文、上产品、做活动,一步一步摸索,甚至儿子都成了卖红枣的模特。红枣销路越来越好,陈晓明也越来越专业,笔记本电脑、相机、三脚架、补光灯、直播室也开始配齐。
 
  这个害羞的大个子从开始对着镜头说不出一句话,到现在能侃侃而谈几个小时,从红枣种植,到农民生活,他都张嘴就来。自家的枣不愁卖了,邻里的枣也开始通过网红进行销售。
 
  不久前,一场新闻发布会在浙江杭州举行,这是若羌举办的第13届“楼兰文化·红枣节”宣传举措之一。这个边疆大县,正在致富奔小康的追梦路上稳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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