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盘,这个对于外乡人略显陌生的词汇,在川西人心里,却带着特有的乡愁味道。
在川西平原,林盘一般由林园、宅院和外围的耕地组成。整个宅院被掩映在高大的乔木和翠绿的竹林之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出务工人口的增加,不少宅院年久失修,竹林缺乏管护、水渠流水不再,环境亟待整饬。与此同时,林盘式的居住模式,民居分布相对分散,耕地也过于零散,基础设施、公共服务亟待改善,耕地规模和质量也亟待整合提升。
靠什么撬动资源,改善农民的生活生产条件?如何保障新村改造不影响农民持续稳定增收?如何在改善环境的同时,留住乡愁?日前,记者走入四川成都,探寻这些问题的答案。
房子建好了,环境改善了,农村传统特色也没丢
10月中下旬,微雨中的成都平原已经有些寒意。
顶着小雨,走进郫县三道堰镇青杠树村,看着散布于田园、林盘间的农民新居,粉墙黛瓦、朱颜碧树;民居之间,绿道相连、溪流环绕;房前屋后,有的种菜,有的种花,十足的田园水乡韵味。
青杠树村党支部书记韩忠说,“原来村里可不是这个模样。全村面积2.4平方公里,散居着932户人家,一块100亩的耕地能有三四十户人家在耕作,住房、耕地全是撒芝麻盐式的。做饭靠烧柴,吃水也只能是地下水,村民们改善居住条件,扩大耕地规模的愿望很强烈。”
愿望如何变成现实?
改变始于2012年。这一年,青杠树村成为郫县重点打造的3个“小组微生”示范村之一。
“小组微生”,是指新村规划建设过程中要坚持小规模、组团式、微田园、生态化。成都市土地开发整治服务中心主任赵广德说,“小组微生”成型的基础就是包括整理、复垦、开发在内的土地综合整治。过去,一些地方搞土地整治热衷 “大统筹、大流转、大集中”,导致一些农民“被上楼”;后来一些地方搞集中安置,又出现规模太小、点位太分散的问题。试来试去,不搞大规模村庄撤并,不改变乡村景观的“小组微生”模式便应运而生了。
按照“宜聚则聚、宜散则散”的原则,成都市提出幸福美丽新村的建设规模为100—300户,在布局上由若干个组团构成,每个组团以20—30户为宜。建设当中保留房前屋后的“小菜园”“小花园”“小果园”。
今年44岁的邱应渠,是青杠树村土生土长的村民。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坐在整洁温馨的家里看电视。“过去是一大家人住在上世纪80年代建起的房子里,啥啥都不方便。哪像现在,3口人3间房,吃的是市政自来水,烧的是天然气,出门走的是柏油路。房前屋后种了花,看到就舒服得很。”
新村建设重在改善环境。
和青杠树村一样,如今在成都,新建成的农民居住区,公共服务设施至少按照“1+21”标准来配置,路通、电通、水通、通讯通、光纤通……新村民尽享“10分钟生产生活圈”的便利。
农村传统特色没有丢。
在崇州市白头镇,桤木河湿地葱茏繁茂,其间一处旧瓦窑厂引人注目。白头镇党委书记李铭剑说:“我们现在不为指标而搞整治,拆旧建新时不大拆大建、大砍大伐、大挖大填,要留下一些乡村记忆,让村民们记住历史、记住乡愁。”
产村相融,一二三产联动,保障村民持续增收
黄光伦,家在邛崃市冉义镇。看着地里刚刚栽完的冬油菜,他欣慰地说,“这两块田有50多亩,一台机器大半天就栽完了。”
如今种田的痛快衬出过往的憋屈。“以前种啥子地哟,全家六七亩田,恨不得分成十几块,种也种不好,租也租不出,恼火得很。”
冉义镇素有“贡米之乡”的美誉。正如黄光伦所言,以前这里地块破碎、林盘杂生、设施老旧,好地种不出好收成。2012年,3个农用地整理项目和11个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项目陆续落地这里。冉义镇镇长张丽说,“土地整治,让我们这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丽说,依托以镇为单位的全域土地整治,冉义镇建成了3.9万亩高标准基本农田,新增耕地872亩。
小田并成大田,还对所有土地进行有机培肥。看到种地也有好“钱景”,黄光伦不再外出打工。他与人合伙流转了2000多亩地,踏踏实实在家务农。2015年,除去土地租金和人工成本,单靠种地他和合伙人净赚了40多万元。
土地综合整治+高标准农田建设,如今在成都乡村,“田成方、水成网、路相连、渠相通”,集中连片的优质粮油和各类种养基地,亦农亦景。
并非周末,青杠树村里也是人来人往,香草湖边、菊花田里,满是拍照留影的游人。还没到正午,沿街的冰粉店、中餐馆里大多已经坐满了食客。
依托新建成的新型农民社区,青杠树村在田间、沟边、河畔修建了原生态的慢行步道。利用原来农民都不愿意种植的一片低槽田,通过引水入田、搭桥造景、种植水生生物,打造了生态湿地公园。还引导农民利用新居的空余房屋,发展“乡村客栈联盟”、特色餐饮等旅游体验项目。
青杠树村村主任钟家旭说,“土地整治后,村里组建了粮经合作社,流转村民土地统一规划种植水稻、高粱和观赏花卉,特色乡村游吸引了不少游客。今年国庆节,来村里休闲的车子排出老长,我们光停车费就收了7万多元。”
耕地“化零为整”、乡村旅游红红火火、创意农业方兴未艾……土地规模化,让种粮大户收入看涨;越来越多的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开始“接二连三”,冉义镇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全镇1.8万余劳动力,在本镇从事一产的约1500人,从事建筑、民族用品加工等二产的有4000人,在邛崃市工业园区务工以及从事三产的已达5400人。
资金来了,地用好了,农民自己的事情自己定
截至2015年底,成都市共推进“小组微生”幸福美丽新村建设项目123个,已建成84个。项目涉及总户数2.1万余户、7万多人,总投资额约58亿元。
在成都市国土资源局局长胡斌看来,“作为统筹城乡发展的重要方面,新村建设同样需要解决钱从哪里来、地该怎么用等问题。农村土地综合整治,盘活了土地资源,释放了资源红利,有助于吸引资金向农村流动,破解这些难题。”
“小组微生”虽然强调新的农民居住村规模要小,但与村落过去的松散状态相比,集聚程度也有了较大的提升。从散到聚,为新村建设资金找到了来源。
崇州市白头镇五星村,3年前还是一个市级贫困村,如今通过发展乡村旅游,带动起民宿经济、生态种养等产业,已实现人均纯收入16000元。
“就是土地综合整治这篇大文章,帮我们引来了各路资金。”李铭剑说,“原来由于缺乏抵押品,金融资本来不了,建设用地整理后,把集体建设用地使用权作为资产抵押,一下子引来银行贷款5500万元。社会资本也来了。高标准农田成片整理,降低了生产成本,吸引来了盘古、柏翠两大农业产业公司。群众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在新村建设过程中,不少村民自愿投工投劳。”
从散到聚,为集约节约用地提供了可能。
“青杠树村通过土地整治,把村子里零星、分散、闲置的集体建设用地集中复垦,腾退出了土地,其中,211亩用来建设农民新居和基础设施配套,269亩作为节余指标入市,换成资本。此外,村里还预留14亩土地,用于发展集体产业。”让三道堰镇党委书记张怀东得意的“土地账”还有,村里人均建设用地从170平方米减到70平方米,大大减少了闲置和浪费。
从散到聚,必须让涉及的群众认可。
新村怎么建,村民说了算。张怀东介绍,在新村建设过程中,镇政府只是做好规划管控,其他的从规划选址、民宅设计,到项目建设、运行管理,全程由农民自主、自愿、自治。以青杠树村为例,全村2251人,就有2054人自愿参与了新村布局、工程质量监管等环节的决策,还把新村后期维护写进了“村规民约”。
下一篇:先行先试,保障农民财产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