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支持 机制创新 产业支撑
广西 五年扶贫搬迁贫困人口100万(打好脱贫攻坚战)
本报记者 刘华新 赵 鹏 刘 波 庞革平 谢振华
广西田阳县有个尚兴村,从上世纪80年代起,在老支书莫文珍的带领下,用10年时间陆续把全村220户1300多人,从九分石头一分土的大山深处整体搬迁到右江河谷,在荒地上种植芒果,发展副业,去年人均纯收入达到7200元,成了远近闻名的移民新村。
“易地扶贫搬迁是帮助‘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的地区群众斩断穷根的有效途径。”自治区主席陈武说。搬出来、富起来,是广西脱贫攻坚的可行之路,但五年搬迁100万人口,涉及13个市79个县,也是其中“最硬的骨头”。去年10月以来,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政府连续召开4次脱贫攻坚专题会议,各级各地大胆探索,勇于创新,大力推进易地扶贫搬迁工作。
“打酱油的钱,也可以买醋”
从县城开车十几分钟,一大片被称之为“生态民族新城”的首期40栋公寓楼,齐刷刷地“支起”了广西河池市大化瑶族自治县新城区的框架。3年前,一得知这个“民族新城”项目,来自下河村考下屯的苏兴锦就向亲戚借了些钱,加上政府补贴的9.6万元,买下了这套房子。首期的“民族新城”售价为每平方米1380元,县政府每平方米补贴400元,实际售价为每平方米980元。
怎么会有两种补贴呢?这还得从大化县的历史说起。因为要开发红水河电能,1988年大化县成立,全区最早的扶贫搬迁也从这里开始。随着3座水电站的建成,2012年大化在全区率先启动“城镇化与易地扶贫搬迁相结合”试点,新城项目由此而生。
新城项目规划总面积3158亩,建筑面积380万平方米,计划安置1.5万户6万人。2013年和2014年两次被列为全区性重大项目,但总是没动静。为何?没钱、没地。
“其实也不是没钱、没地,只是不能用、不给批。”大化县常务副县长黄碧海解释道。先说用钱:按照现行制度,县域发展多依靠向上申报各种项目而获得资金支持;但为确保专款专用,这些随着项目下来的钱,不能随便跨项目、跨区域使用。再说用地:因为要调整规划,就得逐级上报审批,“我们算过,这个项目即使所有条件都具备,正常程序走下来也要215天。”
散落于各个项目的钱,要提高使用效益,就要整合;正常程序下反反复复审批,要提高程序效率,就要简化,但这都不是一个县能解决的。
创新,就是在无路中找路;改革,总要在担当中突破。2014年2月,挂点新城项目的自治区领导在多次考察后作出批示:“打酱油的钱,也可以买醋。”10年前从福建来广西投资房地产的蔡旭荣,对这句话的印象尤其深刻。
观念更新了,政策也到位了。2015年,国家易地扶贫搬迁政策下达到广西。广西将此细化为根据全区不同区域,分别给予易地扶贫搬迁户每人1.9万元、2.1万元、2.4万元的补贴。县里所有建设项目的“酱油钱”,可以用来买扶贫搬迁这瓶“醋”,“民族新城”项目终于靠改革闯出了新路。
2016年7月,自治区政府出台80号文件,明确提出支持贫困县统筹整合使用财政涉农资金,资金范围为国家级20类、自治区22类。通过整合,形成“多个渠道引水,一个龙头放水”。与此同时,广西还组建了广西农投集团作为省级投融资主体,有易地搬迁任务的79个县也都成立了各自的项目公司。“不仅能买醋,希望还能再买米。”大化县委书记杨龙文期待更多……
“卖出鸡和鸭,培育新产业”
有道难题在百色市田东县祥周镇民安村村主任蒙绍斌脑子里转了好久:民安村地处石漠化山区,自从搬到“福民新村”后,头等大事就是得给村民找个“新营生”。可村里、镇里没什么产业,最后,老支书提醒了他:老祖宗不是还传下来过养牛吗?于是,依靠着挂钩单位赞助来的30万元,蒙绍斌和其他15户养起了牛。
祥周镇到今年已经搬出来341户1359人,想养牛的也越来越多,可赞助来的钱毕竟有限,蒙绍斌又“没招”了。好在田东县是“有招”的——2008年,田东成为广西唯一的全国农村金融改革试点县——找钱、用钱,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机制。此前,全县已对8.8万农户进行了信用评级、成立助农担保服务公司、刷卡就能在村中直接领取贷款。易地扶贫搬迁开始后,不仅比其他地区新增了一项“新建或购买住房、不超过10万元、3年内全额贴息贷款”,而且还为全县建档立卡的1.2万授信贫困户,预备了每户5万元的小额扶贫贷款计划。
2015年,蒙绍斌的养牛事业“升级”了,“祥周农民养牛合作社”正式成立,实行“合股共养、集中管理、按户分红”方式。养殖者扩大到68户,仅去年就卖出了20多头牛,凭此脱贫了15户。
“增收的路子千万条,产业扶贫是第一条”。自治区扶贫办主任蒋家柏对这句话的解读就是:要把扶贫小额信贷当作突破口。在今年6月的全区脱贫摘帽推进大会上,广西提出要在今年完成今明两年300亿元以上贷款发放。
不仅是“有钱发”,还得“会花钱”。按照田东县的改革探索,把从中央到县四级补助资金折股量化后直接补助给龙头企业、经济能人、合作社,让易地搬迁贫困户增加一块资产性收益。目前,田东县累计成立各种涉农产业合作社355个,位居百色市第一位;53个贫困村中的每个贫困户,都至少得到一个合作社或一个种养大户或一家龙头企业的产业带动。
崇左市龙州县水口镇水口居委会主任农小强用的也是这个招数。水口紧邻越南,为扶持边民发展边贸,政策允许当地0—3公里内边民凭边民证每天每人享受8000元以内免税边贸。2015年9月,农小强组织成立“水口边民互助组”,把3000多人以屯为单位分成95个小组,进行了专业分工,一支农产品“边贸大军”迅速成形。
“卖出鸡和鸭,培育新产业。”这是田阳县代县长黄国哲的更大设想。在此轮易地扶贫搬迁中,田阳县不仅要解决本县3万多贫困人口安置问题,还要承接隔壁凌云县1万人的易地搬迁。
用资源换资本,用资本建资产。田阳县的最大资源就是毗邻百色市,借此优势,田阳出土地、百色出项目,全县形成了建材工业区、铝产业示范园、农业科技园和农民创业园“一区三园”的产业格局。同时,引入民间资本,总投资35亿元兴建了总占地1500亩的田州古城文化园,一期500亩已建成。“经测算,如果农业产业化、新型工业产业、文化产业园这3个项目进一步推进,至少还能够提供4万多个用工岗位。”黄国哲说。
“干部脱层皮,群众脱掉贫”
涉及13个地市79个县(市、区),5年搬迁100万人,还要前期搬得出、后续有发展。无论怎么看,这题都很难。
成非常之业必行非常之举。为了确保如期保质地完成,广西出台了三项落实制度:一是通报。定期通报各市、县完成易地扶贫搬迁进度情况。表扬类,文件为红头;批评类,文件为黑色。二是督查。由自治区扶贫开发领导小组抽调若干人员组成暗访组,每天不打招呼、不找干部,直接进村进户,随机抽查。三是协调。每周四定时接收各地汇报,内容为“必需区级才能协调解决之问题”。至7月底,全区已通报3次、协调解决问题40多个。
“只有干部脱层皮,群众才能脱掉贫。”杨龙文上任才数月,已将这一观念烙刻到全县每名干部脑海中。大化县80后瑶族女干部唐艳,今年初被从县城附近的六也乡,调到偏远艰苦的雅龙乡任党委书记。为了工作,唐艳把母亲和女儿一起带到乡下。说到不满周岁的女儿,唐艳说:“将来把我这段经历,当作教育她的资本。”
不仅要肯“脱皮”,还得敢“扛雷”。田阳县洪坡镇双达村覃志明当了15年村支书,也受了15年的苦和累。地处喀斯特地区,“引水水漏光,存粮鼠吃光”,全村296户守着539亩地,年年吃不饱。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跑光了。“要能走,我就带着大伙一起走。”老覃发誓……
2013年,机会来了。靠近县城的田州镇凤马村村支书张建新告诉覃志明,他们村正在搞新农村建设,空出一片58亩地,“你愿不愿意全搬到我们这来?”两人各自回村一商量,以每亩12万元成交了。在当时,这种私下变更规划的事,可是件违规之举。“大不了拿我一个人问责。”老覃这一豁,带动周边4个村,也都采取了这种“自我易地搬迁”。田阳县委、县政府并没有“一棍子打死”,因势利导,反过来一方面调动国土、建设等部门帮这几个村重新规划、合理设计;另一方面又主动向上协调申请报批。如今,这种方式已在田阳县解决5000多人的易地搬迁。
从广东佛山创业回来、如今落户在大化县“农民工创业园”的黄兰玉,在家乡投资办起了玉华制衣厂,用工达到100多人。“县里给我免除租金、免费培训、优惠税费,如果能再敞开更大的政策之门、促成更多配套企业回来,易地搬迁出来的丰富劳动力,就会从最大的劣势,变成我们未来发展的最大优势。”现阶段,大化农民工创业园已引进、培育小微企业25家。7月18日,自治区发改委公布2016年全区投资计划,4900亿元总投资中将计划引入1260亿元民资,参与728个重大项目。
下一篇:农业补贴“三合一”改革遭遇新难题